引 子

      去年夏天，我从华东政法大学民商法学专业研究生毕业，结束在法学院七年的学习生活，同时开始为期一年的律师执业实习。在充实的工作中，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律师执业证寄到律所前台之时，我正在高铁站剥着候车厅售卖的当地特产蜜橘，等候高铁进站。

      橘子的买受人和赠与人是我的指导老师，当天赴外地出庭的陈沸主任。

      这是我作为实习律师参与的第一个案子，在时隔一年以后，就在我拿到执业证的这一天开庭了。

      建设工程案件给我的第一个印象，是我入职第一天拿到这个案子的材料后，默念着“个十百千万……”扳完两个手的指头才数出来的标的额。第二个印象是后来准备起诉材料时，我发现即便是已经整理过的证据材料，再给我长出两只手来，也不可能一次性搬完。

      建设工程具有投资大、工期长、专业性强、参与方多、合同条款约定的内容在实际履行中变更频繁、竣工验收结算程序复杂繁琐等特点。发包人、承包人、分包人乃至实际施工人等各方地位不平等，无论是合同效力、合同主体、质量标准、工程量和价款、付款数额和节点、违约责任，抑或鉴定意见、法律适用、案件管辖，在诉讼中极易产生争议，诉讼成本较高。此外，建设工程施工活动涉及项目审批、城镇规划、环境保护、房地产管理、银行金融、消防管理、质量技术等诸多相关行政管理部门，所涉及的法律法规、行业规范较为庞杂。

      有谚云，魔鬼藏于细节之中。如此看来，建设工程案件大抵就是一个阻障重重的魔鬼窝。在一年有余的建设工程房地产专业律师团队的工作中，在陈沸主任的教导与点拨下，我有幸初窥律师职业之灵光。特作记录，以日后自省。

一、博弈之道，贵乎谨严

      作为建设工程与房地产领域的专业律师，在工作中，陈沸主任对于专业和细节的把握有着极致的追求。

      守时是法官与当事人对律师是否可靠的第一印象。陈沸主任有极强的时间观念，虽然日常事务繁杂，但每次出庭都至少提早半小时到庭等候；更有甚者，因庭审时间安排在上午第二个庭，陈沸主任不放心原定早上出发的差旅计划，遂临时起意在前一天晚上就出发抵达法院所在地，保证准时到庭，万无一失。其次是输出文书时，对错字与标点误用的零容忍，这也是刚入职时陈沸主任对我们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对文件的通读与自查，是律师提交文书前的一种必要的下意识。文件发出前，多进行自查，所耗费的时间完全可以覆盖事后纠错的时间与经济成本。与此同时也要做到对法言法语的标准掌握：紧凑、简单、清楚、直观而精确。严谨应内化为一种习惯，陈沸主任常赴高校、律协或企业授课，虽非律师本职工作，但始终以最严格的标准对待每一次授课，即便是类似的主题也会根据受众的不同而对课件进行细致的调整。制作课件是我初入建设工程与房地产专业领域进行学习的良好机会，在几次制作课件的过程中，陈沸主任都展现了高度的严谨态度，对授课内容进行逐字逐句精研与反复修改。

      再具体到办理建设工程案件的过程中，对案件事实的了解不能仅停留在文书上，陈沸主任始终坚持对案件事实的精准把握，且必须到项目现场实地走访勘察。对案件情况的直观把握，再加之与当事人的反复沟通，是办案过程中诉讼策略制定及证据收集上灵光乍现的必要前提。

二、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

      律师的“闭”与“结”，即是长年累月的法律专业知识与实务经验积累后所具备的对法律事务的敏锐洞察，陈沸主任称之为“法性”。我所理解之“法性”，即是在了解案件事实后，将对事实的辩驳、对证据的异议、归纳与演绎的缜密逻辑推演、同一与矛盾的练达情理纠缠，以及令人信服的说理陈词在极短的时间内在脑中多线程地完成，以至于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的状态。

      每周例会时，陈沸主任总是会与我们讨论一两个疑难法律问题，并迅速抛出自己的见解。所涉问题基本与民法、建设工程与房地产法相关，如民法典时间效力规定的适用、挂靠与转包的区别、索赔与工程价款的关系、合同约定以审计结论为准时能否推翻审计结论等。或是以具体经办案件为例，分享他解构案件的思路与方法。其一是熟练运用请求权基础分析法，在分析案件的前期工作中像学者一样从法理与法律逻辑的视角剖析案件中各方当事人的法律关系，明晰“谁得向谁，依据何种法律规范，主张何种权利”。其二是熟知专业领域法律法规，树立体系化思维。记得在入职初期，面对陌生又庞杂的建设工程与房地产法律法规，难免时有无从下手之感，陈沸主任作为指导老师总是尽心尽责尽一切可能向我们提供相关法律法规的清单列表，并详细说明高效学习的优先级。其三是陈沸主任在与我们讨论案件时常提及的“裁判者思维”，陈沸主任总是会结合自己曾经在法院的审判工作经历，向我们阐释代理思维与裁判思维的不同，预判分析案件可能的走向并制定合适的诉讼策略。

三、韬光逐薮，含章未曜

      律师实务，落地到实践和操作，往往呈现出个人的精神、求实、创造和表达，而最终体现为每一位律师的鲜明个人风格。律师须具备出色人格魅力和正直品德修养，才能够以此而取得律师同行、当事人的信赖，从而与人合作、被人托付。律师经常处在要说服他人的立场之中，所以只有为人处世宽怀、端正，方能使自己站在解决问题、化解矛盾的角度提出解决方案，最终达到定纷止争的结果。

      在每一个律师步入执业生涯时，指导老师的言传身教或多或少总是会影响到自己最终的执业风格。在待人接物上，陈沸主任时常关照我们保持情绪的稳定并身体力行，在工作中始终保持理性，与法官、当事人或是同事的沟通中避免偏激苛刻。在法律专业事务上，陈沸主任始终怀着对法律实务的浓厚兴趣以及对当事人的高度负责态度，始终秉持着长期学习的精神，坚持每日早读。经常是还在通勤路上，就看见陈沸主任在工作群里推荐他近期阅读的优秀文章与书籍。陈沸主任常说律师亦是工匠，需要通过不断研究、思考，深化案件思路，完善法律文书，寻求多元救济路径，提供最接近完美、最有可能实现委托人诉讼目标的作品。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陈沸主任时常表现出来的正直风骨，他除了律师身份之外，还是洞察社会生活、为民发声的省人大代表，这些身份都必须指向一个正面可靠的社会形象。他时常提及的是社会责任并付诸实际行动，热心公益，坚持参与慈善活动。作为公羊会全球常务理事，陈沸主任长期捐款帮扶弱势群体、开展救援活动。面对办理案件中可能存在的不公正、不正当行为，他总是据理力争，从不退缩，这些品格也符合社会对律师形象的描述——拥有哲人的智慧、诗人的激情、法学家的素养以及政治家的立场。

      每位执业律师都有各自专精的执业领域与独属于自己的执业风格，作为一种典型的终身型职业，要实现自由与个人价值，最终都要踏上一条需要奉行长期主义的漫漫长路。日月不同光，昼夜各有宜。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